美国作家P•J•奥鲁尔克(PJ O'Rourke)喜欢跟人说起一则与反美主义有关的故事。1984年他报道黎巴嫩内战时,经常被真主党设置的检查站拦下。一次,他来到了一座检查站,一群荷枪实弹、身穿"杀死美国撒旦恶魔"字样T恤的少年人在那里把守着。奥鲁尔克出示了他的美国护照,一个少年开始痛斥他:"跟我说说,贫穷、战争、不公、犹太复国主义——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可怕灾难都是美国造成的。"终于,少年停止了数落,把自己的职业规划告诉了奥鲁尔克:他打算去密歇根州的迪尔伯恩学习牙医。
故事精辟地概括了世界上许多人对西方的感情:愤恨与向往交织。1492年一些美洲原住民对哥伦布可能也怀有相同的感情。奥萨马•本•拉登(Osama bin Laden)、阿亚图拉霍梅尼(Ayatollah Khomeini)、罗伯特•穆加贝(Robert Mugabe)和乌戈•查韦斯(Hugo Chavez)等反西方领袖都扭曲和利用了这种反西方情绪。但如果西方真的在丧失全球影响力的话——正如最近叙利亚局势体现出来的那样——那么反西方运动就有麻烦了。西方在军事和经济上的衰落可能会削弱反西方情绪。换言之,西方的式微或许让我们西方人更安全。
自哥伦布以来,我们就经常招惹世界各地的人们——最初是殖民,后来是冷战,再后来是"反恐战争"。我们出手干预,有时是代表正义打击邪恶,有时是代表邪恶打击正义,但更多的时候是邪恶对邪恶。外交"现实主义者"认为,我们需要建立起全球影响力,以保护我们的利益。这是有一定道理的。此外,干预让西方的外交政策人士有事可做。但另一方面,如果你不断惹烦别人,他们有时就会攻击你。
正如伊恩•布鲁马(Ian Buruma)和阿维沙伊•马加利特(Avishai Margalit)在《西方主义》(Occidentalism)一书中解释的那样,烦扰非西方人的不只是我们的炮舰,还有我们的资本主义、说教(在一团糟的伊拉克战争后才宣告消停)和性自由。1949年,身为穆斯林兄弟会(Muslim Brotherhood)成员的埃及思想家赛义德•库特布(Sayyid Qutb)在科罗拉多州格里利市学习时,看到年轻女子随着《宝贝儿,外面很冷》(Baby, It's Cold Outside)的歌声与男士翩翩起舞,大为震惊。库特布在文章《我所见到的美国》(The America I Have Seen)中带着愤恨(和向往?)回忆道:"臂膀勾住屁股,嘴唇贴着嘴唇,胸与胸挤在一起。"
一般来说,西方人将非西方人视为被统治的臣民。历次的羞辱至今仍留有余痕。一位伊朗出版商将我的书翻译出版却没有支付任何费用,他在给我的一封邮件中解释了他的决定:"我希望您反思,你们那些小小邻国的财富来自何处——是他们自身辛劳的成果,还是剥削第三世界数亿人民的所得?"
经济学家、哲学家阿玛蒂亚•森(Amartya Sen)写道,非西方人常常自我安慰,西方拥有物质财富,而他们则得到情感的满足——因此他们才对"美国物质主义"大加挞伐。但阿玛蒂亚•森指出,反西方者对西方思考得太多,因而贬低了自己的身份:"穷其一生破坏西方,炸毁(西方)著名建筑……反映出一些人过度关注西方,这种执念已经远超其他一切事物和价值观。"
阿玛蒂亚•森认为,这些人怀有"殖民心态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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